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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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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沈青青到底還是食言了。

當鐘杳按照約定,獨自前往小巷後,她卻並沒有要還手機的意思。

女孩趾高氣揚地將一個新手機丟到她腳邊說:“鐘杳,我這個人壞得有原則,我拿了你一個破手機,賠你一個最新款,絕對不占你便宜。”

經過一下午的調整,鐘杳已經冷靜許多。

她連看也不看那新手機一眼,只盯著女孩定定道:“不需要。沈青青,我按照你的要求來了,你就該把我的破手機還給我。”

小小少女不知道,她越是在意,對方就越是能拿住她的命脈。

沈青青翹唇:“可以啊。”

鐘杳難掩不可置信,眼裏滿是懷疑。

果真,惡魔少女沒那麽容易放過她,只聽沈青青又道:“但是——你要先用那部新手機給祁昱打電話,說你討厭他,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他,要跟他絕交。並且,你得從唐一鳴家旁邊搬走,最好是能直接住校。”

鐘杳楞住。

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沈青青:“所以,你偷我手機,只不過是因為知道了我住在唐一鳴家旁邊?”

她覺得有點好笑:“沈青青,你未免太幼稚了。”

沈青青滿面驕縱:“幼稚又怎樣?我幼稚還不是把你吃得死死的!”

女孩越是不講道理,鐘杳卻愈發冷靜了。

她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。

沈青青知道她和唐一鳴做過鄰居,為什麽不知道她早已經搬走?所以沈青青很可能是在她搬家前看見了。

鐘杳想到了祁昱。

“是嗎?”她握了握拳頭,又想要賭一賭,“沈青青,你敢動我的手機,我就把這一切告訴祁昱。你覺得,祁昱現在是會信我,還是信你?”

沈青青的臉色立刻變了。

鐘杳咽了口唾沫,又繼續道:“你憑什麽覺得一部手機就可以操縱我的人生?如果你這麽喜歡這個破手機,那就拿去好了。”

她覺得,沈青青根本不可能知道手機是媽媽留給自己的,所以想要假裝不在意。

為了更有說服力,她甚至彎腰撿起了沈青青丟來的新手機,然後便打算佯裝離開。

“站住!”

沈青青果真急了,“你要是敢走,我明天就把你手機裏的秘密全部公開了!”

鐘杳腳步微頓,心中卻稍稍松氣。

她的手機裏的確很多的秘密,和靳川的關系,跟祁昱頻繁的聊天,隨便截出哪一個都將致命。

可沈青青卻一條都沒提,只含糊地說“秘密”。

鐘杳猜,她根本就還沒能打開手機。

“秘密?”鐘杳作出好笑的表情回頭,“我手機裏根本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,如果你想發什麽,隨便發。”

說罷,她就想直接離開,就像從前逛街時六姨教她的,要不回頭才能真正鎮住對方。

鐘杳走得是挺決絕的。

但沈青青不是衣服店的老板,她更狠更壞。

“鐘杳,你都住得起別墅了,卻還用這麽破的手機。我猜——”

女孩笑得得意,“這手機是你去世的媽媽留下的吧。”

鐘杳猛地駐足,本能地回頭:“沈青青!”

她想說“做人太惡毒是會遭報應的”,可那樣就等於真承認了自己的弱點,她就可能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。

於是,她頓了頓,硬生生轉口說:“如果你覺得是就是吧。”

沈青青卻輕笑出聲。

“鐘杳,我都佩服你了。”她笑嘻嘻道,“都這樣了,你居然還在強撐。這樣吧,我做回好人,看在你沒有媽媽的份上,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。”

她說:“三天之後,做到我剛才交代的那些。否則,不僅你媽媽的手機沒了,到時候我找人開鎖後,裏面的內容我也不敢保證不流出來哦。”

原來,沈青青也不笨。

她已經知道,鐘杳看出她還沒能解鎖手機,幹脆就直接承認了。

沈青青鐵了心要修理她。

鐘杳的腦子已然化作一片空白。

她不知道現在說什麽才能挽回局面,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,自己現在示弱也根本沒用了,她只能繼續挺直背脊一往無前地離開。

——

這幾乎是沈青青自認識鐘杳以來,最痛快的一天。

她威脅完鐘杳之後,呼叫了哥哥回來幫忙解鎖手機,然後回到家美美地泡上了玫瑰浴。

沈青青躺在浴缸裏,舉著鐘杳的古董手機陷入沈思。

她覺得鐘杳這個女的手段有點高明,明明是從鄉下鎮裏轉來的,卻可以住到唐一鳴家隔壁去。故意說自己是全村第一名,到了桃李又先考個倒數第一,然後再飛速往前竄。

別說祁昱和那些男生了,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對這樣的女孩子產生好奇心……

而且,都2020年了,居然還有人用十年前的第一代智能機,還他媽是手勢解鎖!要知道現在的手機連home鍵都死絕了好吧!

沈青青隨意劃動著解鎖屏,漫不經心,毫無章法,就像在玩一個小游戲。

突然,外面傳來大力的踹門聲:“沈青青,你他媽的又惹什麽麻煩了?”

哥哥沈囂罵罵咧咧進來,沈青青一驚,手上一滑。

咕咚一聲,鐘杳的手機居然掉進了浴缸裏!

“啊——!”沈青青尖叫著第一時間將手機撈起來,卻還是改變不了其黑屏的命運。

“沈青青?”

外面,沈囂似乎沖到浴室外,聲音些許著急,“你怎麽了?你到底在搞什麽?”

“站住!”

沈青青有點崩潰,“我在洗澡,你在外面等我!”

“你他媽洗澡說你被同學打了騙我回來?”沈囂一腳踹開浴室門,站在門口罵,“沈青青,你是不是活膩了?”

對於哥哥的謾罵,沈青青卻絲毫不在意。

她穿好浴袍,匆匆從裏面出來,然後拿進水的手機戳哥哥:“沈囂!你害死我了,你聲音那麽大,害得我手機掉浴缸了!”

沈囂被她拉著坐到沙發裏,語氣了然:“想讓我給你買新手機,你不會直說?哥哥我像是那麽摳門的人嗎?”

“不是!”沈青青有點欲哭無淚,把鐘杳的古董機塞到沈囂手裏,“你趕緊找人幫我找人修修這手機,這我同學她媽留給她的遺產,給泡成這樣我良心不安!”

沈囂像看神經病一般看著妹妹:“泡水了你自己吹幹就得了。不過沈青青,你同學他媽的遺產怎麽到你手上了?下次編謊話也編得像樣點兒,有事說事沒事我走了。”

沈青青極力解釋:“我沒說謊,就是這樣啊!我想讓你幫我解鎖這手機,結果被你嚇得先把手機泡壞了。”

“那也是你咎由自取,自己玩兒去。”沈囂懶得再理她,也不顧她的嚎叫,起身直接走了。

而沈青青看著浸濕了沙發的古董手機陷入沈思,她在想,或許鐘杳沒騙自己,這手機真不是她媽媽留給她的呢?

可只要她回憶起鐘杳那一臉被戳中心思的震驚表情,她就感到自己在自欺欺人。

沈青青的確是要威脅鐘杳,但她真沒想過毀掉這個手機。

她拿吹風機吹手機時,心都在發慌,她隱隱感到,如果這手機真壞了,那可能這次的事也將有點難以收場。

——

鐘杳根本不知道,她所珍視的東西正被人輕易糟蹋。

她已經很久沒有陷入過,如此刻這般無助之中。

沈青青提出的每一個條件都那樣過分,無論是跟祁昱斷交,還是突然要搬去住校,都令鐘杳倍感煎熬。

可如果她拒絕的話,萬一媽媽給她買的手機真的出了問題怎麽辦?

那上面除了那些秘密,更重要的是,還有她和媽媽的合照,有媽媽曾經催促她回家吃飯,有她和媽媽各種溫馨生活中的回憶。

鐘杳哪一個都不想放棄,這導致她這兩天陷入了焦慮之中。

在學校,朋友和她講話她常常走神;靳川和她吃飯時,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;而唐一鳴和宋拾約她見面,她更是避之不及。

甚至,在第三天早上,鐘杳實在害怕。

她忍不住問靳川:“如果我下學期想要住校,可以麽?”

靳川早感到小姑娘這兩天不對勁,沒答應也沒拒絕,只問:“那你得給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。”

鐘杳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。

當晚,鐘杳用家裏的電腦登錄了QQ,然後點開了和祁昱的對話框。

可她的手放在鍵盤上,卻一個字也無法敲下。

只要想到少年送她的星星,想到許多個夜晚的吉他聲,她就更加不知所措,無法開口對他說出任何一個傷人的字。

與最愛的媽媽的珍貴回憶,漸漸變得還不錯的爸爸靳川,再加上她偷偷喜歡的少年。

每一個都是鐘杳所無法舍棄的,惡魔少女非要她在其中做出抉擇,她感到自己好像一只困獸,周遭危機四伏,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。

就這樣一直煎熬到周五晚上,同時也是沈青青所給期限的最後的晚上。

鐘杳完全失錯時,她拿回來的那支手機,突然叮咚響了。

她怔忪一瞬,還是向右劃開了鎖屏。

鐘杳看見了一條帶圖片的短信。

她所珍視的手機屏幕上,起了一層水霧,而圖片下面跟著文字:

【我沒耐心了,這是對你的懲罰。】

只一眼,鐘杳的眼淚便不受控地落了下來。

她幾乎是立刻驚慌失措地從電腦前起身,跌跌撞撞地往外跑,少女的大腦已經無法正常思考,她現在就只剩下一個想法:

無論付出什麽,她都得先把手機拿回來。

鐘杳先回房間慌亂地打開了行李箱,毫無章法地翻找一通,她抱起了什麽東西,急急地跑去拍開了別墅影音室的門。

“靳川,靳川!”女孩的聲音異常著急,“你開開門,開開門好嗎?”

聽到響動,拉片子的靳川扔下紙筆,匆匆去開門。一打開,就見小姑娘慌亂地掉著金豆豆。

他一怔,蹲下身問她:“別哭,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好嗎?”

鐘杳太著急,其實她都沒發現自己的眼淚斷了線。

她擡手胡亂一抹,道明來意:“靳川,你、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?我的手機,就是媽媽給我買的那個,我都舍不得換掉。可是,沈青青好像把它浸了水,我好擔心,好害怕,我都不知道,手機究竟有沒有事……”

說到這裏,她好像有點無法控制情緒,聲音忽然哽咽住,開始擡手不斷抹眼淚。

小姑娘太過著急,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。

靳川看得都有點心疼,他轉身,想先進屋給她拿點紙巾。

鐘杳卻以為他要走,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。

她第一次在靳川面前展露了脆弱,她像在哀求他:“別走,別走好嗎?你幫幫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,好像怎麽做都不對。”

靳川突然跟著她難受起來。

“我沒有要走。”他幹脆拿手替小姑娘抹去眼淚,“杳杳,我只是想先拿紙替你擦擦眼淚。”

鐘杳的眼淚卻愈發洶湧。

可她還是在克制,在壓抑。

她擡手,用力地,頻繁地去擦眼淚,她解釋:“對不起我其實沒有想哭的,我可能就是太著急了,眼淚它不聽我的話了。”

“靳川,拜托你幫我拿回手機好不好?”她再一次地請求他。

“我幫你,無論什麽忙我都幫你好嗎?”靳川從沒見過小孩這樣,牽著她往影音室裏走,想讓她坐下說話。

他甚至覺得,即便是鐘晚下葬那天,她雖然哭得撕心裂肺,卻也遠不及現在看起來絕望。

此時此刻,他感到鐘杳方寸大亂,滿眼絕望又無助。

靳川微微皺了下眉,盡量放輕語氣去和她說話:“但你得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好嗎?杳杳,是誰欺負你了,你告訴我,我替你出頭好不好?”

鐘杳坐在小沙發裏,終於不去抹淚了,她磕磕絆絆、斷斷續續將沈青青偷走手機又威脅自己的事講了一遍。

然後,她沒等靳川說話,將手上一直抱著的東西遞給他。

她說:“我知道,沈青青跟祁昱他們都認識,如果找你幫忙,很可能、可能我是你私生女的事情就藏不住了。像我這樣的私生子,本來該是見不得光的,這可能要給你帶來好多的麻煩,說不定還有黑粉趁機罵你。但是——”

小姑娘展開手中的報紙,露出裏面一疊花花綠綠的零錢又道:“媽媽說,這是你打工掙到的第一筆工資,然後送給了她,她一直當做護身符。我知道,你可能沒有那麽愛我和媽媽。但是,你能不能看在媽媽這麽愛你的份上,能不能看在這個護身符的份上,就幫我這一次?”

她好像是擔心他依舊會拒絕,最後哽咽著哀求他:“拜托你了,那個手機對我真的很重要,就算它壞了,我也不想弄丟它……”

靳川看著克制抹淚的小姑娘,胸腔裏就像是塞了一團棉花般發悶。

從他第一次出長差,小孩控訴說“你是最沒有資格教訓我的人”開始,他便認為小孩因自己過去的缺席而不喜歡他,總是克制著。

他從沒想過,有一天小姑娘會說出“她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”,會不自信地說“你可能沒有那麽愛我”這種話。

可原本,她是連包餃子煮湯圓都能驕傲自信的人。

靳川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。

他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安慰到小姑娘,他只能將她抱住,告訴她:“杳杳對不起,是爸爸做得不夠好。”

他替她抹去眼淚,向她承諾:“爸爸保證,一定幫你把手機拿回來行不行?”

這是靳川第一次擁抱她,也是靳川第一次對她自稱爸爸。

從小到大,鐘杳都只能羨慕別人的爸爸,可現在,這一刻,她感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爸爸了。

她再也無法克制住情緒,放聲大哭了起來。

——

靳川要替鐘杳出頭,卻並不能直接去找拿手機的小孩。

對於沈家他並不陌生,沈青誼創辦的“青誼傳媒”在娛樂圈也算是舉足輕重,從青誼出來的紅人不少。人人都知,她家的兩個孩子比祁昱更驕縱囂張,兒子沈囂送去變形記都收效甚微。

靳川打算直接約沈青誼出來,一次性徹底將這件事解決。

不過,在那之前,還需要做些準備。

鐘杳轉學之後,靳川第一次親自到了學校。

他沒找九班班主任蔣科學,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曾經的恩師,也是桃李中學的校長。

北京這麽多好學校,他當初並非隨便給小姑娘找個重點大學,校長恩師是其中重要的一個原因。

本來就是“校園霸淩”事件,又是校長親自帶著,靳川很容易就拿到了“直升考試”最後一天的錄像。

沈家人的行事作風的確囂張,她家女兒要拿同學手機,也不找別人,就自己親自動手。她無知無畏,懂得如何捏人弱點,戳人心窩,將他家的小姑娘逼成那樣。

看著沈青青將鐘杳堵在櫃子旁威脅拍臉,小姑娘緊張又無措的樣子,靳川眉頭越皺越深。

但這居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

若非教導主任提起,他都不知道,原來在小姑娘剛轉來不久,沈青青居然就已經帶人在校外堵過她一次。

而鐘杳什麽都沒和他講過,反而總是對他講道理。

靳川又想起,最初小孩還推過祁昱下池塘,他不敢想象,那段時間她這樣一個小小的人,是怎樣度過的。

一個告訴他“以暴制暴不對”,一個稍微鬧點別扭就會和他道歉的小姑娘,在學校裏竟被人欺負如斯。

靳川這一生順遂果決,從沒為任何事後悔過,但現在,他有些後悔將祁昱介紹給小姑娘認識了。

有些朋友,認識了是幸運,也是災難。

靳川從來沒有哪一刻,如現在這般,懷疑過自己的決定。

這晚,靳川的煙一支接一支,徹夜未眠。

翌日一早,他直接驅車去了青誼娛樂總部。

“靳老師?”沈青誼見到他時,還特別驚訝,“什麽風把您給吹到我們這兒了?”

她還開玩笑說:“這不是有什麽餡餅兒要落到我們青誼頭上了吧?”

靳川開門見山,直接將拷監控的U盤放到會客室桌上:“沈總,餡餅有沒有我不知道,但我倒是有個事需要麻煩您。”

靳川成名太早又越走越高,再加上金牌經濟佘芮的公司,沈青誼還真猜不到他會有什麽事能麻煩得上自己。

她狐疑將U盤插入電腦,沒成想——居然會在裏面看到自己的女兒。

視頻有兩段,一段是沈青青把誰懟在了櫃子上,另一段是沈青青夥同兩個女孩兒,把人拖進了巷子裏。

毋庸置疑,她那嬌蠻的女兒,似乎是在學校霸淩別人了。

“這……?”沈青誼側目看向靳川,就算她女兒不對,可這和他這個單身影帝有什麽關系?

靳川冷淡道:“沈總,你怎麽教育女兒我不關心,但動到我家姑娘頭上,我就得來麻煩你好好管教下你家女兒了。”

沈青誼驚訝到瞳孔地震。

什麽叫他家姑娘?

她已經震撼到,第一反應都不是靳川有什麽資格對她的教育方式指手畫腳,而是在想,這究竟是什麽驚天大料?!

靳川並不打算給沈青誼太多反應和消化的時間。

他起身,居高臨下看著女人說:“沈總,你最好回家問問你的好女兒都做了些什麽。否則,我們撕起來她被退學恐怕不會很好看。”

男人這話說得張狂,沈青誼也蹙眉起身。

“靳川,你覺得我會怕你?”她輕笑著道,“我青誼雖然算不上什麽行業巨頭,但和靳老師過過招應該不成問題。”

靳川哼笑:“一個鬥毆早戀的兒子,一個盜竊又校園霸淩的女兒,沈總,您要過招我隨時奉陪。”

“對了,提醒沈總一句,真鬧起來恐怕就不會只是私事這麽簡單了。”他最後說,“沈總,我等著你物歸原主,也等著您女兒負荊請罪。”

沈青誼怔住,而男人不再過多逗留,只留給她背影。

她又將目光投向視頻上的女兒,眼裏的倦色漸漸又浮現出來。

其實青誼娛樂有名氣不亞於靳川的影帝梁啟明,有當紅小生祁浪,還有紅極一時的席雲洲等眾多藝人,又何嘗會畏懼跟人對上?

可任何人都有軟肋,她的軟肋就是這一雙不聽話的兒女,為了他們,她不知欠下了多少人情債。

靳川說得沒錯。

娛樂圈很小,利益交織糾纏,真撕破臉了對誰都不好。男人既然敢來找她,就說明不怕暴露私生女的事情,又或許,他本就沒打算一直隱瞞這件事。

她當然可以跟靳川打個頭破血流,但做錯事的女兒,卻未必能有什麽好結果。

沈青誼嘆氣,立刻聯系了沈青青了解事情全過程。

然後,她終於明白了靳川的來意:

她的女兒以軟肋要挾別人,別人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了。

——

鐘杳不知道靳川都做了些什麽,但他很快便兌現了對她的承諾。

周一的早晨,囂張的沈青青再次站到了主席臺上,檢討她對鐘杳犯下的新罪狀。

她在臺上公開向鐘杳道歉,並親手將拿走的手機還給她。

最後,教導主任宣布了沈青青退學的聲明。

全場嘩然,所有人都在震驚討論:

“臥槽?沈大小姐居然也會有被別人搞到退學的一天?”

“鐘杳到底什麽來頭?我記得沈青青之前有一次把同學推下樓梯,最後也只是賠錢和記過吧?”

“這算是踢到鐵板了嗎?我靠,鐘杳這也太牛了點兒……”

“難道鐘杳家其實是隱藏的富二代?其實祁昱跟她那麽熟我就覺得很奇怪,或許,她家是紅顏色的,不方便說?”

同學們紛紛猜測著鐘杳的真實身份,而她本人渾然不覺,只握著失而覆得的手機發呆。

珍愛之物回歸,惡魔少女得到懲治,鐘杳本該高興。

但她多次嘗試開機而未果,身體裏的力氣便好像被一點一滴抽掉,高興不起來,連難過都費勁。

鐘杳甚至連眼淚也流不出,她腦子裏更多的是空白。

她根本無法承受,與媽媽最具體最鮮活的回憶,居然就這樣輕易地被毀掉,被弄丟了。

一整天,鐘杳連一句話都沒說過。

那支手機仿佛帶走了她的靈魂,將她變成一個坐在教室的空殼,誰找她說話她都只是扯出個笑容就沒了後續。

放學的時候,祁昱也不避嫌了,就在九班教室外面等著她。

但鐘杳就望著窗外的樹,一直沒有起身,也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祁昱沒有等到鐘杳出來,倒是等到了多在桃李賴了一天的沈青青。

“祁昱,”女孩也失去了往常的驕縱生機,站在他面前委屈的說,“我媽要送我去寄宿學校念書了,我來跟你道個別。你——”

“滾。”祁昱用一個字冷冷打斷她所有的話。

沈青青一楞,含著點哭腔問:“祁昱,我到底哪裏不如鐘杳了?我為你了,多在學校忍受了一天的白眼謾罵,你就對我說一個‘滾’字嗎?祁昱,你有沒有良心?”

沈青青為人驕蠻,桃李中學的學生從沒見她哭過。

此時此刻,見她被祁昱懟哭,周遭的人不禁都放慢腳步想要聽個後續。

卻不料,大明星並沒有因為人多就給她留面子。

祁昱掃她一眼,冷漠地說:“滾啊,聽不懂人話嗎?”

沈青青喜歡他,他當然知道。

但喜歡他的人何止這一個,他認為,只有對他們都殘忍了,才對得起自己真正喜歡的人。

跟沈青青這種人,祁昱都懶得多費口舌,罵完直接轉身走了。

同學越聚越多,祁昱不想給鐘杳惹麻煩,只好先行離開。

於是,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了沈青青身上,從前她對別人犯下的罪行,此刻通通反彈到她自己身上。

“嘖,沈青青臉皮也太厚了吧,祁昱都叫她滾了,她還要粘上去。”

“她這次真的挺過分的,我聽說鐘杳那個手機,是家裏很親的親人留給她的,沈青青直接給扔水裏了……”

“這樣麽?!那我現在覺得退學都算罰輕了,鐘杳看起來好難過的樣子啊。”

“天吶,以前是過分,這次都該叫惡毒了吧!沈青青人品這麽低劣,那他們家的青誼娛樂會不會更黑?”

在沈青青走出校園的這段路,同學不斷對她指指點點,甚至有人當著她的面說大快人心。

她面紅耳赤,心裏像空了一塊,連回懟的力氣也沒有。

但最令沈青青痛苦的,卻不是被退學被人人喊打,而是她喜歡了好多好多年的祁昱,在她離開時說的話竟是一個

滾字。

囂張了許多年的女孩,在這天傍晚,所有的驕縱都被她愛的少年親手剪斷。

——

後來的一周,鐘杳都陷入了一種虛假的正常。

她如同先前父母吵架時的唐一鳴,每天還是和朋友在一起,偶爾還會淡淡地笑,可是那層笑容卻十分不真實。

倪子墨聽說這件事情後,特意來學校找過她,說或許可以找奧數認識的朋友幫忙看看,說不定有辦法幫她修好手機。

小天才的朋友,賀伶俐和唐一鳴他們都覺得靠譜,可鐘杳卻拒絕了。

她說,她不敢再讓手機離開自己一次。

當晚,鐘杳又坐在露臺放空自己。

不知從哪兒冒出顆石頭,打在她身上,將她拉回現實。

少女探頭,竟在自家的花園裏看見了祁昱的身影。

“鐘杳,”少年故意用說悄悄話的語氣說,“下來,我等你。”

鐘杳楞了楞,然後才遲鈍地回頭,怕靳川看見祁昱。

她最近心情都很低落,其實不太想跟少年見面,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,她擔心祁昱也不會喜歡這樣的自己。

卻沒想到,祁昱像是完全不怕被靳川看到似的,居然在草坪就地躺下了!

鐘杳沒有辦法,就只好輕手輕腳地往樓下走,幸好,她沒看見靳川的身影,他應該是在影音室拉片子。

匆匆跑到花園,她問:“你怎麽會——”

然而,最後的“在這兒”還沒說出口,少年猛地伸手拉她,將她也帶得躺倒在草坪上。

鐘杳毫無準備,上半身都撐在了祁昱身上。

心跳怦然,有那麽一剎那,她幾乎忘記了最近的所有不愉快。

但鐘杳太過緊張,沒敢在他身上趴太久,迅速地在祁昱身邊乖乖躺好,也不問他到底怎麽進來的了。

而少年也沒再說話,他摸出手機和耳機,一只戴自己耳朵,另一只替她戴上。

熟悉悅耳的音樂充滿整個世界。

但這次,演唱者不再是祁昱,而是原唱。

斷斷續續的,鐘杳聽見了一些熟悉的歌詞:

“無論我在這裏,在那裏

仿佛失魂的蟲鳴

卻明白此刻應該做些努力

……

傷疤,就丟給回憶吧

放下,會得到更好啊

別怕,別怕

當陽光敗給陰霾

沒想到你會拼命為我撥開”

是她還跟唐一鳴做鄰居時,停電那晚,祁昱在海邊唱給她聽的那支歌。

那時,鐘杳更多的註意力都在少年的聲音,以及歌名之上。她很喜歡這支歌,後來自己也聽了好多遍。

但此刻,跟祁昱並肩躺在草地上再聽,她又有了新的感觸。

她能感受到,少年想要鼓勵她不要害怕,勇敢地往前,忘掉那些不愉快。

一如當初,他站在耀眼的高處唱《Hey Jude》,告訴她,他們是好朋友。

鐘杳被壓抑的情緒霎時像終於找到了出口,眼淚又不受控制地,靜默地順著眼角滑落在草地裏。

“鐘杳,”祁昱終於開了口,他說,“這首歌是歌手寫給抑郁癥患者的,為了鼓勵他們重新愛這個世界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在唐一鳴家說過,只要你記得媽媽,她就會永遠存在。”

“嗯。”鐘杳開始帶著點哭腔。

祁昱偏頭,擡手替她擦去一邊的眼淚:“把手機暫時交給我,能不能修好不敢保證,但我保證一定會還給你行不行?”

鐘杳的眼淚還在落,但她卻笑了,她點頭說:“好。”

……

這晚,祁昱陪著她聽歌一直到睡著。

不多時,靳川從樓上下來,他對於少年出現在自家花園半點不奇怪,甚至對他伸出一只拳頭。

祁昱看他一眼,偏過頭去,卻還是伸出拳頭跟男人碰了下。

最後是靳川將小姑娘抱上了樓,下樓後少年還站在花園仰頭看小姑娘的臥室。

他拍拍小男生的肩,並且將哄好小姑娘的他,無情地趕回了家。

不過,祁昱雖然遺憾,卻絲毫都不介意。

因為這晚過後,鐘杳漸漸好起來了。

她好像終於想通,從死胡同中退出來,終於沖破迷霧陰霾,重新回到陽光之中。

她不再勉強的笑,又能輕聲細語地同他們聊天了。

豁然開朗後的世界燦爛輕快,連時間的流速仿佛也變快。

6月22日,夏至。

鐘杳在祁昱之後,也迎來了屬於自己的15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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